那么，我們的教育怎么樣呢?一方面，必須充分肯定教育事業(yè)發(fā)展對我國經濟社會發(fā)展提供人力資源支撐所作的重要貢獻;另一方面，也要看到，在人才培養(yǎng)方面，教育仍是制約我國高質量發(fā)展的“短板”之一。

　　談到教育培養(yǎng)人才之短，人們常常會想到或提到“錢學森之問”：“為什么我們的學?？偸桥囵B(yǎng)不出杰出的人才?”這不是我們的老師不努力，也不是學生的智商和學習能力不夠。從小學到大學，中國老師在教書育人方面投入的時間之長、精力之多，工作之辛苦，國人有目共睹。很多教育研究報告顯示，中國學生的智商和學習能力之強，舉世公認。

　　但這個問題之所以凸顯，還是在于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有待改進。耶魯大學前校長理查德·萊文認為，本科教育的核心是通識，是培養(yǎng)學生批判性獨立思考的能力。我國教育家陶行知先生認為：教育是培養(yǎng)有行動能力、思考能力和創(chuàng)造力的人。我國教育的現實情況是，基礎知識教育扎實，創(chuàng)新思維培養(yǎng)不足。

　　那么，如何著眼于培養(yǎng)杰出人才或創(chuàng)新型人才，深化我國的教育改革?現階段需要抓住兩個基礎環(huán)節(jié)：一是招生培養(yǎng);二是課程考試。

　　關于招生培養(yǎng)。坊間一直盛傳的一個故事是，當年錢鐘書考清華大學數學成績很差卻被校長“破格”錄取。據《一代才子錢鐘書》一書作者、紐約大學歷史學博士湯晏考證(《清華從未“破格”錄取錢鐘書》)，當年錢鐘書數學成績確實不好，但當時清華的錄取規(guī)則是“國、英、算”三門主課有一門在85分以上一定錄取。錢鐘書符合這個錄取標準，屬于按規(guī)則正常錄取。另一個例子是比錢鐘書低一級的季羨林，1930年考清華大學外文系，入學考試數學分數也很低，按當時規(guī)則也被正常錄取了。

　　借古鑒今，按現在的招生規(guī)定，這兩位后來成為大師的學子是不可能被大學錄取的，更進不了清華大學。為了能把一些偏科但在某個方面有天賦或有“異能”的學生招進學校，培養(yǎng)特殊人才，深化招生制度改革，完善錄取規(guī)則勢在必行。在招生錄取時，不單純以分數高低論英雄，在堅持公平原則、以成績?yōu)殇浫≈饕罁耐瑫r，應考慮非智力因素。這些因素可以包括：是否認真、誠實、努力;是否有團隊精神、溝通能力、公共意識;自我評價是否客觀;是謙和還是傲慢自負;是否真正參加社會實踐等。

　　關于學生培養(yǎng)，要突破單一模式，不拘一格、教而有類。這個“類”，是指對不同興趣、不同天賦的學生因材施教，使更多具有發(fā)散性思維的人才脫穎而出。韓國的做法是，專設科學英才高中，專門培養(yǎng)在理工科方面有天賦的學生。該做法值得借鑒。

　　關于課程考試。考試一直是人才培養(yǎng)的“指揮棒”。實踐證明，泛化的標準化考試很難培養(yǎng)出具有“批判性獨立思考能力”的杰出人才。標準化考試訓練的是學生的“背功”、記憶力，很難激發(fā)學生的想象力、創(chuàng)造力。在互聯(lián)網時代，如何通過考試來培養(yǎng)學生的創(chuàng)新思維就顯得愈來愈重要。只有通過考試制度改革，把學校教育引導到學生創(chuàng)新性思維的培養(yǎng)上，解放學生的想象力，著力培養(yǎng)學生的獨立思考和質疑能力，創(chuàng)新型人才輩出才有希望。

　　考試制度改革的一個重要取向，是減少標準化答案考題的比重，逐步增加開放性答案考題的比重。開放性答案考題，屬于非標準化答案題目，具有綜合性、多向性等特點，學生在解題過程中具有較大的主動性，有利于培養(yǎng)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和求新求異的意識。

　　考試制度改革，還應依循通過考試成績引導學生創(chuàng)新的思路，適當增加教師“打分”的“裁量權”。錢學森當年讀中學時，數學老師非常重視通過考分鼓勵學生求新。他的做法是，出5道題，學生都做對了，如果解題方法平淡，只給80分;如果只答對4道題，但解題方法新穎，就給100分，還另外有獎勵。久而久之，學生的創(chuàng)新意識就培養(yǎng)起來了?？梢姡n程考試改革，確有一個應該“考什么”和“怎么考”的問題。在堅持公平原則的前提下，加快推進考試制度改革勢在必行。

　　另外，培養(yǎng)具有科學精神的創(chuàng)新型人才，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家庭教育。以色列的經驗表明，允許孩子“胡思亂想”，鼓勵孩子追問或質疑的家庭教育，是培養(yǎng)學生探索未知、獨立思考能力的沃土。

　　資料顯示，在所有諾貝爾獎中，獲獎人數最多、占比最高的是猶太人，他們的成功，固然在于鼓勵創(chuàng)新的學校教育，更在于從幼兒開始的鼓勵追問和質疑的家庭教育。猶太人家長常常問孩子的一個問題就是，在學校有沒有提出老師回答不了的問題?而中國家長經常問孩子的問題則多是在學校有沒有聽老師話，有沒有違反紀律，考了多少分?這說明，我國創(chuàng)新型人才的培養(yǎng)，需要家庭教育的配合，需要“從娃娃抓起”，從改變家長的家庭教育觀念抓起。所以，除了改革學校招生培養(yǎng)和課程考試制度外，還應該從家庭教育入手，突出培養(yǎng)孩子敢于和善于質疑的意識和習慣。

　　(作者系原中央黨校副校長、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