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在當前重要的歷史節(jié)點，提出完善產權保護制度，具有特殊重要意義

　　產權保護制度，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石。在市場經濟活動中，只有對產權予以嚴格的保護，才能穩(wěn)定各類投資者的投資預期，規(guī)范并保障市場主體的生產經營行為，維護正常的市場秩序。

　　隨著實踐的發(fā)展，產權內涵在逐步豐富和擴展?，F(xiàn)在的“產權”概念，不僅包括經濟領域大家熟悉的物權、債權、股權等，而且包括跨經濟領域、社會領域、文化領域、環(huán)境資源領域的知識產權、各種無形財產權(如人力資本產權)，以及自然資源資產產權等等。因此，現(xiàn)在講“產權”，不僅涉及經濟體制，而且涉及社會體制、文化體制和資源環(huán)境體制等，并對政治體制產生重要影響。

　　鄧小平同志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指出，“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，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、更加定型的制度。”從他緊接著說的“現(xiàn)在建設中國式的社會主義，經驗一天比一天豐富……就是要有創(chuàng)造性”來看，顯然，“各方面”不僅包括經濟體制，而且包括建設中國式的社會主義“各方面”的體制。正是從這個意義上，習近平同志指出：今天，擺在我們面前一項重大歷史任務，就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。

　　從這個高度研究問題，完善的產權保護制度，不僅是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石，而且也是包括經濟、社會、文化和資源環(huán)境體制等“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、更加定型的制度”的基石。沒有一套完善的產權保護制度，中國一整套更加成熟、更加定型的制度難以建立起來。

　　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生命力體現(xiàn)在遵循現(xiàn)代人類文明的基本取向，使整個社會成員都能享受“公平正義”。完善產權保護制度，恰恰是整個社會成員都能享受“公平正義”的重要方面。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制度文明之所在。

　　目前，我國出現(xiàn)民間資本固定資產投資大幅下降的現(xiàn)象，原因固然很多，但有一條無論如何不可否認，與民營企業(yè)缺乏產權保護的安全感，有一定的關系。從實踐來看，《意見》是切中時弊的?！兑庖姟返陌l(fā)布，對于矯正并穩(wěn)定社會預期，給整個社會提供“定心丸”和“定盤星”具有重要作用。

　　二、完善產權保護制度：以公平為核心原則，堅持問題導向，嚴格依法保護

　　完善產權保護制度的核心內容，有3個要點比較突出：

　　一是完善產權保護制度，以公平為核心原則。十八屆四中全會《決定》指出，健全以公平為核心原則的產權保護制度，加強對各種所有制經濟組織和自然人財產權的保護。十八屆五中全會《建議》進一步強調，推進產權保護法治化，依法保護各種所有制經濟權益?！兑庖姟敷w現(xiàn)了上述精神，貫穿了以公平為核心的原則。

　　從主體方面分析，公平性體現(xiàn)在：第一，在不同所有制的關系上，全篇體現(xiàn)“兩個毫不動搖”，即毫不動搖鞏固和發(fā)展公有制經濟，毫不動搖鼓勵、支持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(fā)展，公有制經濟財產權不可侵犯，非公有制經濟財產權同樣不可侵犯。第二，在法人與自然人的關系上，不論法人和自然人的財產權，都同樣保護。第三，在境內與境外產權主體的關系上，實行國民待遇原則，同樣受到保護。

　　從內容方面分析，公平性體現(xiàn)在：第一，權利平等;第二，機會平等;第三，規(guī)則平等。尤其是強調廢除各種違反公平原則的不合理規(guī)定，這點十分突出。

　　二是堅持“問題導向”，聚焦產權保護方面的突出問題。在我國，經過38年的改革開放，隨著現(xiàn)代產權制度的推進，產權保護的法律體系是不斷完善的，產權保護意識是不斷增強的，實踐中產權保護的力度也是不斷加大的，但是，毋庸諱言，當前我國產權保護領域仍然存在不少問題和薄弱環(huán)節(jié)?！兑庖姟凡皇腔乇苊?，諱疾忌醫(yī)，而是以極大的歷史責任感，直面現(xiàn)實，堅持問題導向，從實際出發(fā)，聚焦產權保護方面的突出問題，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和現(xiàn)實性。

　　這些問題包括：公權力對產權保護不到位，政府違約和政策不穩(wěn)定，侵害企業(yè)特別是民營企業(yè)以及個人的合法產權和權益;不同所有制產權保護不同等，對非公有產權的保護弱于對公有特別是國有產權的保護;公有產權保護制度仍不完善，國有企業(yè)內部人控制和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仍然存在，農村集體資產產權保護不到位;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易發(fā)多發(fā)，侵權違法成本低，維權成本高;等等。

　　針對問題，提出“管用有效”的改革措施，這一要點貫穿《意見》通篇。

　　三是嚴格依法保護，長短結合，標本兼治。中國是個法治國家，依法保護產權涉及最高層面的依法治國問題。從《意見》的整個體系看，通篇貫徹了在產權保護中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宗旨，并把推進產權保護法治化作為“根本之策”?！兑庖姟窂娬{，在事關產權保護的立法、執(zhí)法、司法、守法等各領域、各環(huán)節(jié)、各方面，均體現(xiàn)法治理念，貫穿了嚴格依法保護的精神。

　　同時，完善產權保護制度，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系統(tǒng)工程，既涉及長遠問題，也涉及短期問題;既涉及“治標”類問題，也涉及“治本”類問題?！兑庖姟穲猿珠L短結合，既著眼于長遠，又立足于當下;既治標，解決當前急于解決的問題，包括某些歷史形成的產權案件，更重治本，力求完善法律體系和制度安排，建立產權保護長效機制。

　　一要充分估計保護產權的艱巨性和復雜性。完備的產權制度是包括產權界定、產權配置、產權流轉和產權保護在內的一套完整的體系。產權保護只是其中一個重要方面。從更大的視野考慮問題，完備的產權制度也只是完備的社會主義制度的一個方面。它涉及中國相當復雜的問題，可以說“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”，實施起來工作任務十分艱巨。

　　實踐中面臨的問題更為復雜，既有在新階段改革發(fā)展現(xiàn)實中出現(xiàn)的一些產權案件，也有一些是過去改革歷史進程中形成的產權案件。例如，由于過去司法不規(guī)范導致民營企業(yè)產權被侵犯的案件;還有長期以來企業(yè)特別是民營企業(yè)在經營過程中自身不規(guī)范甚至違法的問題;此外，還有現(xiàn)實中由于執(zhí)法不夠規(guī)范或公務人員腐敗，出現(xiàn)刑事介入一些經濟糾紛問題，等等，問題錯綜復雜。對此，必須高度重視，不能簡單化、片面化、膚淺化。

　　還應看到，目前全社會的產權保護意識淡薄，加上在體制機制上還存在一些問題，加大了處理這些問題的難度。特別是在執(zhí)行過程中，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既得利益力量的干擾、阻撓和掣肘。因此，保護產權的過程必然伴隨利益的博弈，甚至尖銳的沖突。

　　二是各方面都要把握產權處置的法律程序和政策界限，尤其要在“區(qū)隔”上作文章。落實《意見》是一項涉及法律尊嚴、政策性很強的工作。務必要按程序辦事，把握相關法律和政策所規(guī)定的界限，要嚴格區(qū)分不同情況，在“區(qū)隔”上做文章。例如，過去采取查封、扣押、凍結措施時，曾經存在個人財產與企業(yè)法人財產混同的情況。針對此，應嚴格區(qū)分個人財產與企業(yè)法人財產這兩種不同的財產關系，做到“橋歸橋、路歸路”“井水不犯河水”。再如，嚴格區(qū)分違法所得與合法財產，處理違法財產不能牽連合法財產。

　　尤其是，在處理產權和經濟糾紛時，要嚴格區(qū)分經濟糾紛與經濟犯罪的界限，企業(yè)正當融資與非法集資的界限，民營企業(yè)參與國有企業(yè)兼并重組中涉及的經濟糾紛與惡意侵占國有資產的界限等等。劃清界限，防止混淆，都有很強的政策性，必須認真落實。

　　三要統(tǒng)籌協(xié)調，營造全社會重視和支持產權保護的良好氛圍。產權保護涉及方方面面，既涉及中央，也涉及地方;既涉及公檢法司等政法部門，也涉及經濟社會管理部門;既涉及政府，也涉及非政府組織和輿論監(jiān)督;既涉及經濟組織和各類法人，也涉及自然人和千家萬戶。因此，在領導和組織上，要統(tǒng)籌協(xié)調，協(xié)同運作;在政策上，要加強產權保護政策的系統(tǒng)性和協(xié)同性;在社會輿論上，要營造全社會重視和支持產權保護的良好氛圍。

　　還要看到，隨著實踐的發(fā)展，產權保護制度領域新情況、新問題不斷涌現(xiàn)。有些我們比較熟悉，有些則不太熟悉，例如關于自然資源資產的界定、量化等。因此，在依法治國的總原則指導下，在既定的法律條文基礎上，要注意研究新情況，解決新問題，使產權保護制度在實踐中不斷豐富和完善。

　　(作者系國家發(fā)展和改革委員會宏觀經濟研究院教授)